诗人小传
“玉漏沙残时将尽”一诗,是所有心窗开向新耶路撒冷者所最爱唱颂吟咏的歌。诗的作者是安若斯可贞,但在诗题下面几乎都标上:“以马内利之境——卢得福的鹄歌”。两位诗人相隔两个世纪,却被同一个灵所感,卢得福好像采珠者,以他的一生,来找这颗重价的珍珠;而可贞则像珍珠巧匠,将这颗旷世珍珠琢磨出来,献给他们一同服事的王——基督。
一位勾勒诸天境界荣美的诗人 我们先介绍可贞的生平吧。她是苏格兰人,一八二四年生在美如斯(Melrose),父亲大卫康斗(David Ross Cundell)是位博学之士。安嫁给一位传道人威廉可贞(William Cousin),他是苏格兰自由教会中颇被主使用的仆人。
可贞有很高的诗歌才华,诗境有如在天。她的这首诗最迟当写于一八五七年,那年,这诗发表在The Christian Treasury上。她一生共写了一百六十首诗,一八七六年有人替她出版了她的诗集——Immanuel’s Land and Other Pieces。诗评者说,她的诗最适于圣徒唱颂或默想,而这诗集中最好的作品,当然就是作为诗集全名的“以马内利之境”了。它在所有的圣诗中,就像光辉炽烈的日头,无论就诗的境界、诗的感觉或文学技巧而言,都是佼佼者。所有在二十世纪出版的诗歌集,都选录了这一首。
为什么可贞会和卢得福同被一个灵——那一个驻跸在受苦者身上的荣耀之灵——所感呢?原来卢得福生前写过很多信札,他睡了以后,弟兄们收集成一册书信集。两百年后,可贞读到这本书时,就爱不释手,她就把书信里许多精练的话,按着她一生十架的经历,写成这首长诗。诗全部有十九节,一般至多采用五、六节,每次我们唱这首诗的时候,总是想知道它背后美丽的故事。在此,我们先将原诗的全貌中译出来。至于诗题,熟悉“卢得福书信”的人都知道,这不仅是他的鹄歌,也是他一生经常用的,他是一个属灵生命极其成熟、而豫尝以马内利境界的人,“天”管制了他一生的思维与脚踪。
开眼职事——叫羊看见十架道路
撒母耳卢得福在一六〇〇年生于苏格兰地,洛克斯伯郡(Roxburghshire)的一个村庄尼斯比(Nisbet),父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农夫,弟兄共有三人。这个村庄没有什么敬虔气氛,甚至连福音都没传遍。诗人觉得唯一可称道的一件事,是他儿时嬉戏的时候,不慎落入井中,其他玩伴惊走求援,回来时只见他冷嗦嗦地在井旁。同伴很惊讶,问说是谁救他的。他说有一位穿白衣的把他救起的,但是回顾并无人影,他想可能是天使来效力了。
为着他的属灵前途,神把他带到爱丁堡去求学,十七岁那年,他进入爱丁堡学院攻读,二十岁即获得文学硕士。因他表现超群,击败竞争的对手,毕业后即被任命为人文科学教授,但嫉妒者一直诽谤攻击他,一六二五年他就辞职,专心研读神学并将自己奉献给神。关于他重生的经历似乎没有述及,但藉着各种击打和困境,神把他做成一个属灵生命极其成熟的人。
前诗第二节税:“这世界注定灭亡,任何树枝不栖”。他当时才二十二岁就当了教授,可谓飞上了黄金枝头,但几年的经历使他认清了这世界的一切都要过去,他在主面前也立定了心志,不栖身在任何一条世界的树枝上,他心向往以马内利之境,荣华世界逐渐消逝在他的地平线外,弟兄已决定航向永生。
一六二七年他被按立为传道人并被打发到安卧(Anworth)去牧会。他以约翰福音九章三十九节开始他的职事——“耶稣说,我为审判到这世上来,叫不能看见的,可以看见;能看见的,反瞎了眼。”我们今天来看他的一生见证,实在是开眼职事,叫人像瞎子巴底买一样,眼睛一开启,就欢然随同耶稣,面如坚石,走十架道路。
从他开始服事主起,主就先工作在他身上。他妻子的疾病成为他很重的担子,经常日夜剧痛呼叫有一年半之久,直到去世。两个孩子也相继去世,我们不明白主为何这样做,但他明白了什么是为父心怀,他往后也最能抚平弟兄们丧亲的伤痛。
安卧教区的村庄分布很散,他采访弟兄家便很辛苦,但为体贴大牧者的心肠,他常放下书本而翻山越岭去拯救灵魂。哪家有病人,他总是出现在床头。看望时,他的眼目常常向上看,似乎在不断地仰望基督。虽然勤于看望牧养,但他服事主的自己就更谨严,每天凌晨三点,他就起身与主交通,默想,为弟兄们祷告。弟兄们说:“他总是在祷告,总是在传道,总是在看望病人,总是作教义问答,总是在读写。”
他的讲道非常吸引人,在他的时代甚至教会史上,都是少有的。是他的恩赐强吗?不,他并没有很特出的口才,但主用新造生命来打扮他,用膏油来涂抹他,所以人觉得他的话能打动人心,当他讲到主时,他整个人像要飞腾出去似的。当时有一个很会“听道”的弟兄说:“我在这儿被剖开隐情,我在那儿遇见神的威严尊贵,但我在他这里,遇见了主的爱!”
在他没去安卧之前,那儿的人心就像冷却的铁块一样,两年之后,就有复兴开始了。他为了神指派他的职分,把命都拚上去了。安卧是他的冠冕、他的喜乐,他们站定了,他就活了。他曾说过:“我最深的喜乐,就是挪去你们和永远生命之间的鸿沟,我的见证存留在天。你们的天,就是我的双倍天;你们的得救,就是我双倍的得救。我昼夜思想的,就是你们。主啊!审判我,如果我不看我的职分;主啊!定罪我,如果我看重这职分过于看重祢自己。”凡住在安卧一带的,无论尊贵、富有、贫贱或文盲都是他福音的债户。他探望他们,写信给他们,而且在主前一一提名祷告,弟兄家中的儿女他也一个一个顾及到。他见证说:“我尽所能把你们交在基督的掌握里;凡是主的旨意,我未曾避讳不说的。我把你们戴在胸前如胸牌一样,常因思念你们,我几乎不能入眠。当你们安睡的时候,我魂独醒——我在主面前寻求,如何把你们许配给基督,有如贞洁的童贞女一般。”
读者一定想知道他这些外面有形服事得力的奥秘吧!让我们听他的见证:“每周日主的筵席(即擘饼),是我里头的人更新的机会。我是过了度量去构服事,我日日忧伤主给我的呼召,连我的身体也赶不上了。但此时是我们天上的父,将基督——我们宝贵的生命粮,分赐给儿女的时候;此时也是我们的良人,取悦祂所爱之人的时候,我们要格外渴慕祂。”他常要求一些属灵长者,以祷告来供应这聚会。他不但从“主的身体”得属灵供应,他自己常是长时间在主面前与主摔跤——“在安卧,我与天使摔跤并得了胜。森林、树木、草原和山丘都是我的见证人,见证我怎么样将基督与安卧这个地方紧紧地联结起来。”
他这样尽力服事主,主并没有免去对他的击打——一六三○年,他妻于去世了,他说:“来吧!来吧!基督的十字架。如果基督也来的话,十架请来吧!”“受苦确实是我们进入神国的途径。”几年来他母亲病危时,他说:“我要孤单了——但我并不孤单,因为父与我同在。”
忍受仇敌第一击而坚持属灵见证
当属灵复兴起来的时候,仇敌就多方要打击那见证的柱石——属灵的职事本人。原来苏格兰自一五六○年诺克斯约翰打下这块福音土地以来,她一直是以长老制教会为主的。在神学根基方面,则是从加尔文由神所领受的职事——神的绝对主权与恩典拣选,而发展出的“圣约神学”。这些弟兄们强调神必须在“约”的基础上与圣民办交涉,因此他们摒弃人的思想,而以神所立的“新约”,来摸索神行事的原则。在教会组织上,则主张长老治会——各地方教会行政独立,彼此互不辖制。当然,这种制度绝对不取悦于政治野心家。当时,亚米纽斯派(Arminianism)坐大,与史都华王朝结合,前者想要动摇更正教的信仰根基——人并非单单因信称义,也要靠人的行为;而后者想藉国教的主教制,将苏格兰教会一条鞭化,于是属灵的风暴起来了。
一六三六年,卢得福出版了一本反对亚米纽斯派的书,强调恩典的重要,这书横扫欧美两地亚米纽斯派的气焰;而另一方面,他强调基督的绝对主权,认为君王的权力是有极限的。这主张触怒了王室,七月时,他被召去答辩为何不赞同主教制,旋即被勒令停止牧职并放逐到亚巴丁——当时是亚米纽斯派的大本营。我们的弟兄灵里非常明亮,他致信挚友说:“我诚愿主再多加几分十架给我,好叫我能有分于主的苦难。我信惟有这样,基督的王权才能在这里受人尊重。”当他受审定谳时,他说:“我知道这场冲突迟早会爆发的。我为着被主抬举来背这个十字架而祷告,已经有十六年了。”他决定马上离开安卧去亚巴丁。“我要以我的行为证明,我是存心顺服国王的,他有权管制我的身体。我惟一放不下心的,就是我的弟兄们,因为这两年来,我的服事太放松了,但愿我的放逐不是主的管教。”
欣然接受营外凌辱就得胜到底
同年九月他到达亚巴丁(Aberdeen),站在亚米纽斯主义和主教制的营垒中,为真理和基督主权作见证。他们一见卢得福来了,就展开对恩典教义的猛烈攻击,然而他折服了他们,甚至有人听了劝。因此,有人建议快挪走这个“瘟疫者”。弟兄当时说:“此地的‘爱’好冷酷啊!但基督和我要继续背负下去。”
当他在市上行走时,经常有许多人嘲讽他说:“哼!这个被人放逐、没人要的传道人!”弟兄说:“我不以我的‘花环’为耻。”还有人对他个人人身攻击,他听到了就说:“这不过是为主受苦十字架的一部分而已。”感谢主,当时也安排了几位敬虔认识主的人常与他交通,叫他得激励。
英国有句谚语说:“金子烧了仍是金子,因此当人要践踏金子时,将王的印戳盖上吧。”当他两年后从试炼中出来时,身上丝毫不带火燎的气味呢!他反而在主的恩典上更有长进,这点可以从他的书信中读出。这两年,他一方面,与主交通,愈频愈增;另一方面,则藉着代祷和写信,来坚固亚巴丁的弟兄们。生命一旦流出来了,是任何限制敌挡不住的。这生命,直到今日,仍旧藉着书信继续说话。
被放逐到亚巴丁的两年,可说是神在他身上更厉害锤炼的开始,他自己也蒙了属灵的大转机。许多手中的工作被迫停止了,神却带他进入更深的生命和事奉里。原诗的第四节到第十四节和第十八节,很明显是指着这两年的经历写的。
研究卢得福作品的人都说,弟兄常活在属天的狂喜(ecstasy)中,整个人就像被提进入了荣耀似的,因此他口中所说的常是那一个境界的事。但我们在此则要强调另一点——他是常在狂喜中,但他的脚是站在地上尘土中,十架在他身上太实际了。
第四节是描写基督将得胜者提上宝座的异象,锡安山是指天上的锡安山说的;但弟兄说出进入荣耀的奥秘,在于“一路死透没药熏”,主的死要像一袋没药藏在我们怀中,一路走,就一路与主同死,主的死什么时候在我们身上发动,主的生也就什么时候在我们身上发动,就叫“回首步步得生”。
第六节的地,是指着安卧;恩赐,是指着他在那里九年有效的服事。弟兄现在手中空空,只身放逐到亚巴丁,那里“洪涛漫溢”、“风暴黝暗”,但他却发现这里才是他良人与他的幽会处,而且神的彩虹是跨接在亚巴丁而非安卧之上时,弟兄实在是认识主剥夺之手的人!
第七节则进一步说到他攀上彩虹,摸到新耶路撒冷了。主用超越的大爱覆庇他,这爱叫他得胜有余,亚巴丁艰难的环境也不能叫这爱隔绝。弟兄说,这地是“小小新耶路撒冷”!
第八节说到魂生命的炼净,他用花朵作比喻,属灵的黑夜是最叫圣徒生命长大了,表面上看来神似乎不向儿女显现了,叫他们落在孤单困苦中;事实上,神是把我们摆在天然生命不得发挥的环境里,叫天然生命不得不瘫痪,于是新造生命得喂养而兴起。他特别说在以马内利境界的荣耀,乃是我们天然黑暗生命被炼净而有的荣耀。
第九节说到十架,他爱十字架,他愿意落在神拆毁他天然生命的手中,因此他经历到那一日的荣耀,乃是吞灭所有死亡的荣耀。
第十节特别表达他在亚巴丁,身子与安卧弟兄们远离,但他的心灵思念他们。他说,若有一个弟兄也被主提上宝座,进入荣耀,那么天就如双倍一般的恢宏。
十一节的风暴,是指着亚米纽斯异端和主教制一派的人说的,若他们得逞的话,整个苏格兰教会的前途都要断送了,因此弟兄起而向诸天之神摔跤,要神出来干涉这件事情。(查证历史,神是听了他的回答。)他打了他当打的仗,就侧身躺在主怀里。
十四节和十八节则分别说到,在地上,他是被逐天客;但在那日,基督台前审判的时候,他将是神的至宝,神要把他的新名刻在白石上。因此,今日在地上的凌辱又何妨呢!
生命丰盛成为供应神家膏油的橄榄树
一六三八年,因为“圣约子民”(Covenanters)在政治上得势,他解禁得回安卧了。由于“圣约子民”的恢复颇需借重他的恩赐,而安卧教会也爱他,不愿弟兄因他们而屈居在乡野,就勉强他接受更高的职位。于是他在一六三九年,赴圣安德烈担任神学教授及新学院的校长,但他坚持每周末得在当地释放主的话语。他在此的工作极其繁重,仍勤学不辍,学院成了当时的“利巴嫩”,造就许多青年基督徒成为建造神家的“香柏木”;而他的生命,就在当地成为主爱流露的器皿。
一六四三年,国会为要制定更符合圣经原则的宗教政策,就召集了一个咨询会,主要是由一百二十一位饱学的属灵长者组成,他们可以建议或忠告政府,采取更明智的政策。他是苏格兰的代表之一,两年的期间,以他丰富的神学见识,贡献于西敏士信仰表白和教义问答,但影响最深远的乃是发表“律法与君王”(Lex Rex)论文,这是一部划时代的钜作,他以神学家的角度,来讨论政府权力的范围,以及如何不触犯基督至上的王权。他的理想要到以后新大陆的殖民地才逐渐实现,这本书到今天仍旧是研究政府权力的经典之作。一六四五年,他又回到圣安德烈继续他在那里服事。
照射复活荣耀反映新造美丽
一六六○年查理二世复辟,共和政体结束,他的“律法与君王”一书首先遭到查禁。次年,王室正准备要进一步迫害他本人时,为时已晚矣,因为万王之王召他回家的日子先到了。你若读他弥留之前所讲的话,会发觉那不像一个将逝者所讲的话,倒像天使的言语,何等尊贵。
当他听到王室命令时,他说:“至高的审判者的征召先到了,我必须先答应祂呢!”这时,他似乎站在通向荣耀家乡的门槛上,说:“我好喜乐喔!”“我吃到了天上的吗哪,我眼见我救赎主的面了,我知道到末日祂要站立在地上,我将被接入荣耀里。”
有人问他现在所认识的基督为何?他说:“我将活着敬拜祂,荣耀归给我的造物主和救赎主,荣耀四射在以马内利之境。”“我要睡在主里,当我醒来时,我要满足于荣耀的形象。噢!膀臂啊!拥抱祂!噢!金琴调好吧!”他还用手表示,仿佛手抱金琴在天上,要奏起哈利路亚呢!“我听见主对我说,上到我这里来吧!”
接着,他似乎在被提的狂喜中说:“我要照射荣耀!我要见祂像祂一样!我要见祂掌权,所有洁白众军都跟着祂,而我要享受我的一份!”他叫人反复念林前一章三十节,说:“基督是我的一切的一切。”他弥留最后的一句话是:“越过乐园,我就进入复活了;我所安息的港口,仍不过是祂宝血的赦免和救赎。荣耀、荣耀,今充满在以马内利之境。”
藉诗歌传递新约荣耀职事
我们现在回头来看,可贞其他的作品。可贞所处的时代,虽然比卢得福晚了两百年,但他们都面临同一个争战。今天,大家都知道苏格兰对教会福音的贡献,但鲜有人知道这块土地,是前面的属灵勇士们在争战中夺得的。最早是约翰诺克斯(John Knox,1514-1572)建立长老制的教会;一百年以后,争战又起来了,就是卢得福这班“圣约子民”们所遭遇到的;到了可贞所处的时代,冲突已久的争战终于爆发,有四百七十四位传道人,在伟大的乔麦(Thomas Chalmers,1780-1847)的领导下,从国立教会中出来。这个复兴不仅是福音的复兴,也是神子民生命的复兴,大家以圣洁为妆饰,并且多如清晨的甘露。当时也产生不少的诗人,最有名的就是波纳和可贞了,他们藉诗歌来恢复新约荣耀的职事——绝对尊重神儿子十架的道路。